三
第三章由10首短诗或者说是10个诗节组成。如果说第二章自问自答“假如我是风、是雨、是雷、是电”——“我”会是怎样,以解决“我是谁”的问题,那么这一章是自问自答“假如我不是风、不是雨、不是雷、不是电”,力图解决的是“我从哪里来”的问题。“假如我是”,从语气上讲,重在主动做什么,“假如我不是”,从被动角度,反着来问,形成一种对立的语感,但其实起到的是一种反复强调作用。
“大块噫气,其名为风”,在鸿蒙初辟、混沌初分之时,作为风,“我”不是风,是名为风,被名为风的“我”,其实“就是地底的一股气”,忍着忍着忍不住了就“冲腾”为风。成为风之前,有谁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升降、出入、动静、聚散、清浊交感?作为雨,“我”不是雨,是名为雨,被名为雨的“我”,其实“就是天上的一掬泪”,忍着忍着忍不住了就落下为雨滴下为泪。因何落泪?落泪之前,有谁知道忍受了怎样的苦痛悲欢?作为雷,“我”不是雷,是名为雷,被名为雷的“我”,其实“就是胸口的一只虎”,忍着忍着忍不住了吼叫为雷。“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有谁知道“我”是谁胸口之处的这只“虎”,因何盘踞于此,因何忍耐不住地“吼叫”?作为电,“我”不是电,是名为电,被名为电的“我”,其实“就是心里的一首歌”,忍着忍着忍不住了就元神出窍幻形为电。在出窍幻形之前,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这首“歌”是什么歌?是凯歌,是悲歌?缘何心里的歌声、旋律变换成了跨越天际的瞬间绚烂?这风雨雷电,像极了人间的喜怒哀乐,“我”因喜而生风,因哀而下雨,因怒而起雷,因乐而闪电。
这是太初、太始之时的“我”,是原初的“我”。但现在的“我”,只有愤怒,只有哀叹,只有“太息”。作为风,“我”“为何从武当山金殿之头顶掠过”?“我”焦虑着什么?作为雨,“我”“为何从呜咽的长江胸前漂过”?“我”赶赴着什么?作为雷,“我”“为何在美丽的维多利亚港上空怒喝”?“我”愤怒着什么?作为“电”,“我”“为何在高贵的‘钻石公主’身旁巍峨”?“我”守护着什么?所有所有发生在这个春天的事情,发生在武汉、香港、东京、纽约,发生在世界上任何角落的一切,“我”都在经历,都在关切,都在见证,都在焦灼,焦灼于魔鬼肆虐病毒蔓延,而人,每一个都如此宝贵、不可替代的人的生命,此刻却只能依靠一枚小小的口罩掩护,“竟托付一枚口罩支撑”!这是何等惨烈而无助!
此刻的“我”幸亏是风、雨、雷、电,所以“我”自由自在,穿行无碍,“我”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我”心怀感恩,是“这个世界”,让作为风的“我”,“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我”放声讴歌,是“这个天地”,让作为雨的“我”,“来有所靠去有所依”;“我”稽首参拜,是“这个宇宙苍穹”,让作为雷的“我”,让“我”的“狂放不羁”得到宇宙苍穹“宽广胸怀”的“包容”;“我”心生感怀,是“造化慈悲”,让作为电的“我”,守住心底的秘密。“我”来自哪里?“我”就来自这个世界、这个天地、这个宇宙、这个造化,“我”就是世界之子、天帝之子、宇宙之子、造化之子,他们成就了“我”的生命。这个“迷迷离离的世界”,多么像“迷迷蒙蒙的人生”!
“我”有所依,有出处,有来历,有去路。宇宙天地,自然造化,大千万有,给了“我”生命和神奇。“我”要回报、表达“我”的“感恩”,“我”要“讴歌”“参拜”“怀念”这“天地”这“宇宙苍穹”这“造化慈悲”。所以,作为风,“我”要唤醒“昏睡的天空”;作为雨,“我”要清净“浑浊的大地”;作为雷,“我”要“呈现”“沉默的真理”;作为电,“我”要“刺穿”“沉重的黑暗”。“我”愿做昏睡世界里的清醒者、喊叫者、吹哨者、打更人、守夜者,而所幸并非举世皆浊、众人皆醉,醒着的“我”为此“庆幸”为此欣悦。
至此,分身风、雨、雷、电的“我”捧出了一颗纤细的心,感恩大地、宇宙、天地、世界、自然、世间,爱着人类、人间、苍生、众生。“我”是谁?当然这首先是诗人的自况,是诗人的自语、独白,为风、雨、雷、电代言,诗人愿意化身为风、雨、雷、电,抒发对天地宇宙、万物众生、人间人世的爱。这种爱,致广大而尽精微,极辽阔而又极具体,极深厚而又极细小,穷尽了眼耳鼻舌身意,触发了色声香味。
如果没有“我”的爱,没有风雨雷电,那么如何有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如何会有风花雪月之生命生趣?如何会有人生设计及家国价值?如何会有生死大事终极意义?没有风,将没有时空交流信使传递;没有雨,世界将变得失落寂寞了无生机;没有雷,人生将没有动力没有奖赏没有审判没有正义;没有电,将难明因果报应生死疲劳末日审判天堂地狱。而这澄明,才是人类的智慧之眼所独具,“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动机、一个提醒。
爱着这人类,护佑着这世间,所以,因为有了风,才有了“雄鹰逆风飞翔”,不是“我”使其难飞,“我”本无所谓顺逆,都存在那儿,而是因它逆风而飞、不屈不挠、逆流而上,才能成其“雄”。因为有了雨,才有了“勇士跋涉前行”,不是“我”使其难行,而是因为它冒雨前行,不畏泥泞,才能成其“勇”。因为有了雷,才让“失败者鼓足勇气”,是“我”为其摇旗呐喊,振作奋起,胜败无惧,从而成其韧。因为有了电,才让迷惘者走出迷津,是“我”点亮灯盏,指引迷惘者走出迷惑困顿,从而成其“醒”。在这世间,人人都曾是都会是失败者、迷惘者,无论雄鹰还是勇士,无论骄傲还是悲壮,无论飞翔前行、作佛作圣,都需要行动,但更需要内省,尘世才是最好的修行之地。风雨雷电永远是你们的后盾、你们的助力,但人类啊,沧海横流方显你们英雄本色。
【行文至此,到第23诗节,如同第二部分的倒数第二诗节,格式调性也同样发生了变化,这是对第22诗节倒数第三、第四行连续两个“啊”所推动起来的一种疾风骤雨般的情感速度的必然放缓,咏叹的行进得以放慢。首行及后面每隔两行,都用了“假如我不是风,假如我不是风哟”的反复形式,较之于前面的诗节,明显增强了一种音乐性,深情而婉转,形成一种商量性和对话性。】
在这暗夜里,“夜幕里还有多少人在辛勤劳作”,“夜空中还有多少星在踽踽独行”,只有风“知道”;“坚强的汉子为何痛苦号啕”,“善良的女人为何涕泪涟涟”,只有雨“明白”;“昨夜究竟有多漫长”,“明日究竟有多遥远”,只有雷“清楚”;“天使和真理会在何时降临”,“魔鬼与瘟神会在何时出现”,只有电“能预知”。前面两节6行写世间、人事,后面两节6行写现象、规律,实际上这整个诗节是全诗暗线副部主题的推进——疫情下的武汉,湖北,中国,世界。辛勤劳作者是谁?痛苦号啕者是谁?涕泪涟涟者是谁?度日如年苦盼天亮者是谁?再也看不到明天者是谁?天使是谁?魔鬼是谁?真理何时降临?瘟疫何时出现?短短的16诗行,竟然浓缩了如此多的在场内容,隐藏了如此巨大的真相信息,积蓄了如此巨大的情感力量。当魔鬼横行,瘟疫为害,此时的中国,我们看到了天使,看到了真理,看到了勇士,勇士守护着天使和真理;我们遭遇了魔鬼和瘟疫,各种各样的魔鬼,与瘟疫狼狈为奸为虎作伥的人间的魔鬼,人间的勇士在伏魔降妖,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们中若干人壮烈殉职,成为烈士。这是怎样的一个春天!怎样的一个世界!
天使和真理,勇士和烈士,人间的情义,人类的自救,人性的尺度,这些都在。都在魔鬼与瘟疫出现时,爆发出英勇和决绝。人类不值得爱吗?
【第24节顺承第23节的深情再度放缓,用了大量反复、叠句、复沓的修辞,渲染气氛,深化诗情,增强了音乐性和节奏感,使感情得到尽情的抒发。进一步强化了诗情的内卷和深入,实际上也强化了本诗节的吟唱性,声音的效果得以凸显和放大。“难道你没有闻到花的清香”“难道你没有感到心的清凉”“难道你没有听到远古的清唱”“难道你没有看见正义/它瘦长而明亮的清影/在斑斓的夕晖中远去”,全节前面9行每隔3行押一个开口呼ang韵,后面收尾倒数第二行押了个撮口呼ü韵,形成前面清朗明快、后面委婉多情的效果。是诗人有意凸显声音之美的一种自觉,有一种有意为之的流动之美、雕琢但不留痕迹之美、强化但不见斧凿之美。也许这个段落可以视作诗人的诗艺大全了。
不知诗人怎么想,有意还是无意,全篇落到“电”上的诗行和文字为最多,一般来讲,每个诗节给“风”“雨”“雷”的篇幅一般是三行,而落在“电”,却基本上至少多出一行,本诗节,则以跨行方式多出去了两行。在在显示诗人对“电”的偏爱。为什么偏爱“电”呢?且看诗人赋予了“电”什么样的特质。
诗人笔下的电,“通体透明”“光艳”“焚烧”“自由”“徜徉”“微笑”“笑容”“睥睨苍穹”“飘零”“逡巡”“照亮”“一闪而过”“奋力一搏”“舍生取义”“视死如归”“死而复生”“起舞”“让鬼怪瘟神无处遁形”“烧开十八道心门”“与太阳并肩而立”“永垂不朽”“刺穿黑暗”“消灭地狱之火”“点亮天堂之灯”“指点迷津”,直至第24节中,把电形象化为“它(正义——笔者注)瘦长而明亮的清影/在斑斓的夕晖中远去”。这种种的形容、比喻、拟人、象征、描写等等,综合起来,可以发现诗人对电的理解,电,是闪电,同时也是光,是光明,是火,是神的语言、影子。因此,这里的电就不仅仅是电,而是澄明,是暗示,是意志,是审判,是正义。
这种对闪电的理解,其实也跟荷尔德林有几分神似。
荷尔德林《如当节日的时候……》中写道:
如当节日的时候,一个行走的农夫
望着早晨的田野,昨夜风雨,
从灼热的黑夜迸发出清冷的闪电,
遥遥地还隆响着雷霆,
河水又从河岸回落,大地郁郁葱葱,青翠欲滴,
天空令人喜乐的雨水
洒落在葡萄上,
小树林沐浴在宁静的阳光下:
这是怎样一幅和平安宁充满喜乐的图景!是荷尔德林笔下的理想世界,风雨雷电过后,大地、田野、河流、草木、天空,各安其所,各美其美,世界如此美好祥和!而闪电,荷尔德林是如此地看重闪电——“从灼热的黑夜迸发出清冷的闪电”,这闪电——“神的闪电击中了塞墨勒的家园/产生了致命的灰烬/暴风雨的果实,神圣的巴克斯”,这闪电是神的闪电,是“古老神圣的父用镇静的手从赤云之中震动着赐福的闪电”(语出荷尔德林给他的朋友波林多夫的信,引自海德格尔《荷尔德林的颂诗〈日耳曼尼亚〉与〈莱茵河〉》第一章),是“天父之光芒”“天父的纯洁光芒”(《如当节日的时候……》)。如海德格尔据此分析的,“雷霆与闪电是诸神的语言”,而诗人“不得不毫不退避地承当这种语言”——这种语言作为诸神的指引、指示,采取的是暗示的方式——“……而暗示乃是/古来的诸神之语言”——是诗人听到、听懂、理解、领会了这语言之暗示,“将神之闪电逼迫到、保存到语词中,并将这种负荷着闪电的语词设立到他的民族的语言中。诗人并不对自己的灵魂体验进行加工,而是站立于‘神的雷霆之下’——‘凭赤裸的头颅’,一无保护地贡献与交出自身。”从而,作诗就成为指引着令敞开的道说方式,诗歌也就成为被裹藏于语词当中的暗示,诸神的指引在诗中得以敞开,变得澄明。诗歌,因此“乃是创建,是对持留者(Bleibenden)的有所作用的建基。诗人乃是存有(Seyn)的建基者”(见海德格尔《荷尔德林的颂诗〈日耳曼尼亚〉与〈莱茵河〉》第一章)。
运思与作诗,诗的所由发生,诗的体用,黄惠波也许并无荷尔德林的诗化表达,有的是一种共情、共鸣与同理心。想想看,当荷尔德林在探讨诗的本质乃创建、诗人的本质在于被神圣者所拥抱时,当荷尔德林写到“诗人心灵悚然震惊/被神圣的火焰点燃/久已知道的无限物在回忆中颤动/果实在爱情中诞生,那诸神和人类的作品/歌唱蔚为大观,见证着诸神和人类”时,诗人黄惠波写出了“每当我与太阳并肩而立/我就会深情地望着人间”,写出了“我该怎样怀念造化慈悲/是它为了我的闪亮永远保持着迷迷离离”,写出了“亿万年观沧海桑田无生无灭/自从邂逅人间从此有了人性”。显见无论荷尔德林还是黄惠波,仰望着同样的“神圣者”,沐浴着同样的神恩,感受着同样的神性,并领受着同样的闪电带来的诸神的暗示——通过作诗和运思,来抒发对自然万物之爱,对神圣者之爱,对人类之爱,对民族之爱。是的,是闪电,是闪电带着诸神的暗示和神圣者的指引,以闪电的火焰,点燃诗人的心灵火焰,仅仅需要一束闪电,一束光线。这闪电、这光线,来自更高的领域,来自本源,是来自“比季节更古老”并且“超越诸神”的神圣者,是“神圣光芒”“纯洁光芒”。
从这个意义上讲,被闪电、被神圣的光芒击中的诗人,无论荷尔德林还是黄惠波,实际上都是被神圣者选中,产生了心灵的颤动,内在的神性被唤醒并与神圣者同频共振成为一体,词语在领悟与启示中生成,这就是诗歌。诗歌即是传递,也是见证。从而颂诗,无论荷尔德林的颂诗,还是黄惠波的颂诗,都肯定不是古希腊原创意义上的颂诗,不是一种醉心辞藻的赞美和赞颂,不再是对某物的赞美,甚至不是专对自然的赞美,而是对神圣者的赞美,是原创、本源、始源的召唤,是对诸神的命名,是对持存的创建,是对神性暗示之敞开的道说。
想想看,是不是从这首诗开始,当代汉诗才有了整体性地对风雨雷电的命名?是不是从这首诗开始,当代汉诗才有了对高于风雨雷电的宇宙真理绝对意志源始力量普遍神性的赞颂和敬畏?是不是从这首诗开始,当代汉诗才有了整体性对人类与诸神(泛神论的意义上)、与神圣者关系的认知?
在这个贫困的时代,诗人何为?
在这个贫困的时代,如海德格尔所说,其实,“这个时代的诗人是极其富有的——诗人是如此富有,以至于他往往倦于对曾在者之思想和对到来者之期候,只是想沉睡于这种表面的空虚中”。然而真正的诗人却不是这样,荷尔德林写道:
我全然不知,在贫困时代里诗人何为?
但是你说,他们就像酒神的神圣祭司,
在神圣的黑夜里迁徙,浪迹各方。
真正的诗人坚守在这黑夜的虚无中、孤立中,但保持着自己的使命,他们不是虚无者,不是自艾自怜者,他们为人类、为他的民族谋求着真理。荷尔德林如此,海子如此,黄惠波如此。】
从第24节的一唱三叹,到第25节,是一段自问自答,实际上是讲述了自己的性格的另外一面——并不总是刚强、激昂、不可战胜的战斗的姿态,“我”也有“我”的软弱,“我”的无力,比如:“我”也会“疲惫”——作为风,总会“静止”;作为雨,总会“凝固”;作为雷,总会“偃旗息鼓”;作为电,总会“销声匿迹”。写到这里,接下来就出现了全篇的隐含主题、副部主题或者说叫作副线的两个关键词、两个爆发的原点——雷神山与火神山——这一雷一电,“雷公”“电母”,此时巍然耸立于黑云压顶人间炼狱般的武汉,它们恰是“我”,是“我”的形象,是“我”的前生、“我”的前生某一个片段的刹那间的凝固塑形、凝固塑形的刹那间。在那个瞬间,人们将“我”的形象塑造于此,作为庇佑,激发信心,汲取力量;如果这是“我的前生”,那么,你可知道方舱医院中此时诞生、正怀抱在母亲怀里安静的“婴儿”,他是谁的今世?
“我”也有“我”的前世今生啊,正如人类。“我”也有“我”的成住坏空生住异灭啊,正如你们。
那么,回到“我”自己问自己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些“我”都知道——“我是亿万年前的风啊”,“我是亿万年前的雨啊”,“我还是亿万年后的雷哟”,“我还是亿万年后的电哟”。众缘和合,缘起缘灭,生死流转,原始反终。亿万年前“我”是谁,亿万年后谁是“我”?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亿万年观沧海桑田无生无灭/自从邂逅人间从此有了人性”,是的,沧海桑田无生无灭,沧海桑田和不生不灭。不是沧海桑田不生不灭,而是见了沧海桑田之变,也见了不生不灭不变的东西——那是本质,是本性,是始源。从而,历亿万年观沧海桑田之变,“我”明白了生命的生灭,生死的轮回;但一次次经历生灭的“我”,也领悟了生命的本质,那种“无生无灭”的东西——真如性、真实性、不生灭性、常住性,它们是永恒,是无限,没有起点,没有终点,没有形,没有相,更不存在时间、空间。生命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在速朽与不朽、速生速死与不生不死之间,“我”也知道,只有有情、人类,只有人性,才是世间、天地自然之中最可宝贵的构成——何以故?人性何以宝贵?何以值得“我”的羡慕和模仿?何以因作为风雨雷电以拥有了人性为自豪?是因众生本善,人性本善,恻隐(慈悲)之心,人皆有之;羞恶(惭愧)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取舍)之心,人皆有之。这就是人性,是普遍的人性之根。每个有情众生最究竟本性、光明本性,远离了善、恶、有、无、是、非等一切盲信执着,“一切众生皆具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人身难得,如盲龟值木,如光壁撒豆,如针尖堆豆,如垂线引针,人身如此,何况人性?至此,第三章完成了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追问与回答,完成了对人性的致敬与礼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