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八章14首。第一节,就是上来就实写该诗的副部主题,落脚于中国疫区,放眼于世界疫情,全球同此凉热,人类大家庭休戚相关,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没有谁可以置身事外——“所有人和非人的世界”——无论人的世界还是人之外“非人”的世界,都是如此。是的,“我”很清楚,对“我”来讲,对“天体”“星球”“高山”“河流”,包括对一块“石头”、一片“雪花”、一个“采药者”、一个“捕鱼郎”,乃至对一个“幽怨妇”、一个“夜归人”的了解,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天体星球之浩瀚博大,石头雪花之具体而微,在“我”眼里,现在都跟“我”、跟人类紧密相关。这“非人”的世界,也依“人的世界”而立。因有人类存在,无情的天体不再无情,人类的星球可以感觉温馨。透过人的观视,高山、河流、石头、雪花,因站着、漂着、倚着、走着的采药者、捕鱼郎、幽怨妇、夜归人,也才被赋予了“险峻”“孤清”“古老”“欢欣”种种感觉和认知,也才有了他们之于人世的意义。
但万物众生各有规律,各有意志,并不以人为中心,也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所以,“我”知道到底有没有“来日方长”,到底是不是“世事无常”,“我”也熟悉人类世界的运行法则,从来不是自生自灭无为而治,而是需要组织治理,需要“雄才大略”。“我知道这个世界需要雄才大略/但我深知这世界更需古道热肠”,霸业王道统治政治,都需要建立在人性、人本、人文之上,建立在同情心同理心感同身受仁爱正义古道热肠之上。“我”深知,这个世界要变得更美好,当然“需要一种强大的力量”,一种更好的治理更强的发展力量,但这种力量,首先不是文韬武略开疆拓土,而是“更需一副柔软的心肝”,是人心的柔软善良、良知正义,这才是让人类免于溃败衰颓的力量。这力量,首先是人心的力量,而非强权的力量。
“我游离于尘世之外/但有谁比我更知尘世苦甘”!接着第79节的这句,第80节铺排开来,以一组组的对应,一组组的对照,展开对尘世甘苦或者人心人性情态的分析和论断。如果说第79节将世道免于溃败寄望于人心的力量,这一节则写出了人心人性的复杂、分裂和泥沙俱下,人心是如此深不可测,人性是如此纷纭复杂,人的习性是如此千奇百怪,这种种的人,种种的品性,种种的美德恶习,种种的“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而这就是人、人类的有限与无限、现实与超越、人性与神性的纠缠啊,人与人之间是如此的不同,但“哪怕人有三六九等又何妨”?
人类,就是这样。“我”知其美德又知其弱点,“我”慕其神性又恶其恶习,“我怀揣一颗悲悯心而来/我对这个世界忧心忡忡”。人心会好吗,这个世界会好吗?“我”忧心忡忡,心急如焚。此时的人类已悲惨至此,痛苦悲痛弥漫四野,悲情故事也被传扬,但“我从不讴歌悲伤/那是强者的懦夫行为”,“我”拒绝“强者”灾难叙事中浅薄颂扬,更厌恶他们把丧事办成喜事,他们要么是坏要么是愚,即使出于善意,也是“愚蠢的善良”,因为“悲伤只用于奠祭而非用于歌唱/而今的歌唱却让我们难掩悲伤”。灾难未除,人命关天,“我”的心里只有悲伤,这旷古的悲伤,从千年前哲人的叹息、从古人诗篇中的悲叹,一直绵亘至今,在“我”的心中留存、流淌。“人间诗篇是否比尘世更加悠长”——是的,是的,人啊,人类啊,就是如此,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人世何以多灾多难?人类何以苦难遭逢累生累世?“我”看明白了,人间永远充满着真理与谬误的悖论——“真理与谬误总是结伴而行”——这是人类的局限,人啊,不知道什么是确凿的真理,什么是应该抛弃的谬误,总是在真假是非善恶之间游移摇摆。而这次,这次的这里,正如每个历史节点、人类生死攸关陷入危难之时,总会有伟大的智者出现一样,“但见一个孤独的智者/伫立于旷野之上”,人们又何其有幸,人间又何其幸运!但这智者,是“孤独的智者”,如处荒原,如立“旷野”,“身后大雪纷飞”,“眼前热浪扑面”,“在热浪与雪花交汇的头顶/智者的周遭笼罩着暗箭明枪”——如置身地狱,如从地狱中救拔众生,如先知被藐视诋毁厌弃,也如鲁迅笔下“横站”的战士。但“智者啊!挺起你的胸膛/所有智慧之智慧是勇敢”,人类需要智者的智慧和勇敢,这勇敢,是大智及相伴而来的大勇,大勇大智才是人类生生不息的依怙和战胜一次次灾难的凭借。是的,人类仍有可为,仍将可为,必将可为。人类还有着一代代大勇大智之士。“我”深味这智者的“孤独”,“我”看见这智者的“泪光”,“我”见证这智者的孤独,“我”说出这智者的不屈,“我”相信这“智慧之光可融化千重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