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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评论】专题 | 钟二毛本身就是小说——读钟二毛小说集《晚安》《潮水集》/ 叶耳(一)
2024-11-27 17:33:30 来源:特区文学 作者:叶耳 【 】 浏览:63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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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于《特区文学·深圳评论》总第10期


是夜,雪粒子在窗外敲打故乡的瓦檐,钟二毛发来微信语音说,家里好冷啊,冷得他说话都打战战。他问我,你那里冷不冷?

我们都在同一个省份,尽管不在同一个地区,但温度气候基本上八九不离十,差不了多少。在湖南的乡下,到了寒冬季节,如果冻起来,除了围炉烤火,最好的方式就是早早上床躺平。跟我不同的是,我是汉族,他是少数民族,瑶族。在这个生活文化全面破圈,完全普及与覆盖的时代,我们无法感受与少数民族有什么不同。在深圳,在都市里,少数民族的人穿的衣服、吃的饭、睡的觉跟我们都是一样的,看不出来民族的独特性。我跟钟二毛在一起相处久了,如果他不提,我都不知道他是少数民族。只是看到他在《民族文学》发表小说,或者在参赛国内的一些少数民族文学奖时,才意识到,哦,原来他还是少数民族作家呢。当然,这个困惑,同样成了他小说的思考。他的小说《证明》就是关于民族的身份困惑,如何证明自己是少数民族呢?就像他在《证明》的创作谈里提到的:“我是瑶族。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经常想到一个事情:不管你承不承认,在城镇化大潮下,现在少数民族在衣食住行上,跟汉族越来越无二样;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甚至不一定能说得出自己民族的语言;生活习俗也越来越淡化。那么,问题来了,作为少数民族,如果不出示身份证、户口本,你怎么证明你是少数民族?”

我们院子里的青壮年小伙们以往都去过附近少数民族的山区造过林。当然,钟二毛的江华瑶族县也是去过的。

钟二毛在写小说之前不叫钟二毛,他有一个非常朴素的名字:钟润生。你很难想象,钟润生的文学荷尔蒙还没有完全从身体里散发出来时,他竟然是一名警察。如果让你猜,我估计很多人猜不出来他在哪里做警察。这样的猜谜本身也是小说的一种虚构。因为我们无法猜到,所以,说明我们的想象力都还停留在安全且踏实的地方。这也意味着每一个猜错的人,都是本分而善良的好人。这么好的工作,我相信大多数的人都会在这样的人生轨迹里完成自己的警察角色。但钟润生却在三年后,决定告别警察生活,有意思的是,他这次成了一名报社记者。

我与钟二毛的相遇,就是他在深圳特区报做记者的时候。那时,他去关外采访,在南头关,具体是什么机缘事由我忘了,但我清楚记得,当时我和王十月坐上了他的吉普车。我当时印象特别深刻,他戴着一顶有五角星的帽子,身上的T恤也印着一个大大的五角星,裤子是有点破洞的牛仔裤。他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说,他也是湖南的。他车上播放着《花房姑娘》,那时,他给我的整个感觉,是一个有着文艺范儿的摇滚青年。那个时候,他对纯文学还并不感冒,而我刚开始学写小说。

这时的他已经有了钟二毛的笔名。尽管这个笔名还没有正式进入真正意义的小说宇宙。但我却从他的谈吐与言行中,感受到了他身上丰富的故事内容与敏锐的小说质感。

钟二毛本身就是小说。

后来我读到他的小说,除了故事,他还在小说里引用了诗歌。我当时感到惊讶,难道钟二毛还是个诗人不成?事实证明,在读书时期,他确实练习过诗歌写作,有些经典的诗句他都能够熟知于心,平常会在不经意时诵读出口。

跟小说的路径相似,一首诗的构成,自有其内在的梦境。好的诗歌并不是写出来的,而是跟随你的情感不请自来,就像不经意间你遇见的月光。月光也并没有刻意与你相遇,但就是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你身体内的河流与荷尔蒙的想象被激活了,它们鲜活了你的大地与山川,让你怀着一种谦卑与诚实在等待这个清晰的时刻到来。你只需要用心感受,就能听见诗意的梦境在一一对话。这对话,在留白与意象之间很克制,充满了自然的美感。

小说在叙事的自由里,是飞翔的翅膀,也是奔跑的火光。更是叙事艺术的表白。

我是谁?我是瑶族的钟润生,还是小说的钟二毛?这些问题一旦琢磨起来,就成了小说中的诗。少数民族的服饰、语言、饮食,以及民风民俗等,都在现代文明的浸染中慢慢地淡出和隐身。我已经完成走出了属于故乡的“我”,在更大的城市找寻更宽阔的“我”。我不仅是故乡朴素的钟润生,也是城市文明发展中慢慢焕然一新的小说家钟二毛。但不管身份如何变化,心系民族、热爱家乡的那个自己永远能够《证明》我还是那个我,是我们的我。

当下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如果写小说的人聚在一起基本上都不会谈论小说,也不会聊起作家。而是尽量抛开文学,只聊其他。但我跟钟二毛兄在一起,恰好相反,我们见面,就是为了相互交流小说创作。

我也不怕麻烦,好几次都是转几条线,坐地铁去他的工作室喝茶、聊文学。然后,他会在饭点时,请我到附近的湘餐馆点三两个菜,就着两瓶啤酒吃起来。然后一边吃酒,一边还围绕着文学的话题继续延伸。他也会偶尔路过我租住的地方,办完事后,约我出门,然后请我喝一杯奶茶。趁机又聊起了我们的文学,或者是分享他刚完成的小说,或者是他发表在哪本刊物的一个小说。

他的小说集《潮水集》里收录的小说《回家种田》《死鬼的微笑》《未来包子铺》等,都是我在乘坐地铁去往他的工作室,或者返回时读完的。有的小说,我会在读完后忍不住会心一笑。这本书里的插画也是没有语言的留白,总共十一幅插画,我更愿意把这些插画看成是十一首隐喻的诗。他在这本书的扉页给我写了十个字:“与文学同行,与孤独相守。”我知道,他这是在与我共勉,选择了文学,就意味着选择了孤独。耐得住寂寞与孤独的人才能成为更好的作家。

这是一部聚焦深圳生活的另类群体生存镜像。他们都来自钟二毛笔下的写作故乡“月拢沙”。这是作家的故乡,也是虚构的小说中的小地方,他们跟我们所有从故乡出发的人一样,怀揣生活的梦想来到这座叫深圳的城市,上演了真实动人、幽默荒诞的故事。他们就像月拢沙的小溪流,在波澜壮阔的城市之间流动,人间冷暖、人性的复杂、生活的残酷,尽在每一个小人物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的命运与经历最后都一点点汇入大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疼痛与眼泪,大海上只有被阳光照射出来的闪闪发光的蓝天白云。“多少人把青春献给了这个城市,多少人把爱和激情献给了这个城市。他们没几个人能留下名字。所以我说,他们就像潮水一样,哗哗地,潮涨潮落。同时,沙滩上的脚印,任何一点儿踪迹,又都被潮水冲得干干净净,潮去了无痕。”

以前在深圳的作家薛忆沩,我很喜欢他的小说。他对钟二毛这部《潮水集》的评价是:“钟二毛的小说在气质上既幽默又忧郁,在形式上有精巧的变化与明快的节奏,在内容上触到了时代的软肋和隐痛。这些表面残酷、冷峻的底层故事,暗藏着作者无尽的温情与关怀。”他说出了我想表达的意思,但我还想强调的是,这部小说里,钟二毛在文字里还暗藏着一种乡下人无尽的温柔。

对于作家朋友,我们都有一个通识,读他的小说。要跟一个作家成为朋友,成为好朋友,读他的作品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如此,才是认识他的最好路径。就写作而言,写下即是意义。遇到一本书,读到某句话,启迪了自己,激活了自己,读书就有意义。做自己欢喜的又愿意做的事情,也有意义。比如我们都在写小说,也愿意经常分享,我觉得这就是所谓的意义吧。须明白无意义的自然存在,那就是活着的一切都将归于尘土的虚无。意义的秘密从孩童那里可找寻到一点路径。写作本身只要有“我”即可,而生活得顾及“我们”。所以,有些东西跟写作本身没有太大关系,很多人可能不太理解,其实也是不明白写作与独立精神的区别。

作家有时放下架子,直面生活挺好的,除非自己不食人间烟火。而我以为,真诚的世俗,本身就很珍贵。但写作的独立,需要文本的精神向度,而不是形式主义。文本一旦完成,剩余的就是读者与时间的检阅。

读过钟二毛的小说,你会发现他有写小说的悟性,他讲故事的能力很出色。他写小说跟我不同,他构思好了才开始写,都是一气呵成,一两天就完成了。我是一边写一边想,我喜欢那种不确定答案的叙事,所以相对来说,写得比较辛苦缓慢一些。从他的小说频繁在《当代》《民族文学》《中国作家》《十月》等重要的文学期刊发表来看,他写小说的确是走对了路,他的小说并多次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转载。出版过十几部书,曾获得《小说月报》百花文艺奖、《民族文学》年度奖、《青年文学》城市排行榜奖、广东省鲁迅文艺奖等。编辑导演的电影作品《死鬼的微笑》获得了第六十届美国罗切斯特国际电影节电影奖。

无论是在微信上还是在线下,交流写作已成为我们平时最多的话题。很多时候,他写了新小说,都会在第一时间发给我看。写作是个人的事情,但彼此写作中的相互鼓励真的太重要了。创作时让小说超越小说的叙事,完成后让自己放下偏见。你还别说,就生活现实意义来说,我倒觉得钟二毛的小说有着毛姆小说的幽默与荒诞隐喻。他们都在以叙事的方式,在生活的事实里,发现了小说的奥秘与生命的风景。

这个春天是特别的。小说家钟二毛接连出版了两部小说集。一部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晚安》,一部是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出版的《潮水集》。这两部书都在这个春天如约而至,宛如两朵花,在南方叙事的枝头散发迷人的芬芳。

钟二毛如果不写小说,我很难想象那该是多么巨大的遗憾!幸运的是,他做起了小说来,而且成绩斐然。

《晚安》一书里主要收录了他在国内重要文学期刊上发表的一部分精选小说。这些题材主要聚集在中产阶层的人群,书写他们内心的波澜与生活的壮阔,书写精神的困境与命运的诘问。《潮水集》,却写了一群生活在底层的人,写他们的悲与欢、泪与笑,小人物的黑色幽默与低处风景的酸甜苦辣。通俗点说,就是专门瞄准了行走在南方的农民工。这两部书里的小说,有的我已经早看过了,有的近期才读完,这应该是钟二毛十几年来从事小说写作的主要作品。通读这两部书,基本上可以知晓他创作小说的轨迹与路径。他的小说,有一套属于他个人的叙事结构,当然,说成想法也行。就像我们湖南乡下使用的火柴,在漆黑的夜里,唰的一声,火柴被点燃了,这小小的光一下子就照亮了小人物的脸,然后那些熟悉的温暖的孤独的忧伤的脸庞出现了,他们无论是否在至暗时刻,都微笑而敞亮、翻涌而震动。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深圳这个时间就是金钱的一线城市,我们更多的时间却是在从事着文学的事业,所以,这让我觉得太过于虚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探讨的其实是一场“最贵”的文学。

有的小说题目好,我印象深刻。比如《堡垒》《时间之门》《最佳聊友》等。钟二毛的小说都有很强的社会现实思考,他在虚构的纬度与空间里直面残酷且真实的人生。比如《堡垒》,是人内心的一面魔镜,写出了不少中产阶层的人物脸谱和心理焦虑,以及他们的清醒与警觉。他写了一对大学教授——西方留学回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一开始抵触学区房,很快也跟着卷了起来。

Tags:钟二毛 深圳评论 晚安 潮水集 责任编辑: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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