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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评论】专题 | 现代性视野下的深圳故事与中国叙事——深圳文学四十年(1984~2024)研讨会专家发言辑要(一)
2025-05-16 21:46:12 来源:深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 作者: 【 】 浏览:15次 评论:0

现代性视野下的深圳故事与中国叙事

——深圳文学四十年(19842024)研讨会专家发言辑要

 

 

谢有顺:深圳文学四十年研讨会书面发言

(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广东省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文学理论批评委员会副主任)


承蒙深圳文联、深圳作家的厚爱,这些年我来深圳的次数很多,对深圳文学的现状也算比较熟悉。我印象最深的有两点。


一是深圳总是聚集着一大批来自五湖四海且才华出众的青年作家,一直扎根深圳,坚持写作。目前,广东在全国具有影响力的作家,深圳占了可能不止一半。


二是我认识的这几任深圳文联分管领导、作协主席、秘书长,不仅热爱文学、尊重文学,而且都有服务基层作者的意识和耐心。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地方的作协领导有像深圳作协的领导那样了解基层作者、关心基层作者。深圳写作人口的流动性是很大的,但历任深圳作协领导都对深圳的写作者了如指掌,尽他们所能,为他们提供帮助。有些人哪怕在出租屋里刚发表一两篇作品,刚出版一本书,也会被市作协关注到,各种文学活动就会想到他们,这在别的地方是不可思议的。能有这么好的写作环境和写作氛围,这真是深圳作家们的福气。


深圳作家还有另一个福气,就是深圳这块土地为写作者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新鲜而丰富的文学经验。挖掘好、辨析好、书写好这些新经验,必定可以孕育出新的文学来。中国几千年历史,没有一个时期像这几十年这样,有数以亿计的人在这块土地流动,尤其是深圳有一两千万人口,可多数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深圳很多人都会有这种经验,比如吃饭时一桌十人,往往是来自十个省的。这么多的人,带着他们的口音、记忆和文化往这里迁徙,在这里碰撞,互相影响,构成了一个全新的生活场域,这也是一个全新的书写对象。


深圳文学的真正优势就是关注当下、写好现实、想象未来。不仅深圳,包括整个岭南,写作上我都不太赞成过于强调历史。粤港澳大湾区有多少辉煌历史?一百多年前,香港就是个渔港。几十年前的深圳,也还是个小渔村。广东人有一个巨大的思想误区,往往喜欢过度强调传统文化,甚至偏重于讲历史的悠久和厚重,而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岭南文化最大的价值是1840年以后的现代文化。


中国近代以来的各个时间节点,岭南都是领风骚的。从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到四十多年前的改革开放,所谓“杀出一条血路来”的精神就是现代文化,这才是岭南文化对中国最大的贡献。


而发端于岭南的这一百多年来的思想革命,对于几千年的中国文明而言是真正的现代,不是什么古旧的历史。如果不强调这种现代文化,就把岭南文化的优势搞没了。好比你让深圳和别的城市比历史,而不是着重讲述深圳这四十年来贡献了什么样前所未有的经验,是什么样的城市精神可容纳数以千万计的外来人口在这里激荡、生活、融合?深圳这个城市有何特殊?光讲历史,广州、深圳讲得过西安、郑州吗?可为什么深圳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多少历史的地方,文化产业比西安、郑州做得好?就因为文化产业是现代文化,与历史悠不悠久并无直接关联。作为产业的文化,是有可能在另外一个形态上超越历史、自我发展的,关键是要有开启的气魄,要能从岭南的现代文化中找寻资源。文化的重点不是追忆、回望,而是面对现在和未来。


对于漫长的历史而言,四十年就是当下,就是现在。我希望深圳的作家把握好这个独特的优势,坚持通过自己的写作来思考今天,来书写现在。好的作家都是直面和思考现在的,当然也包括好的评论家、学者,同样有一个如何思考现在的问题。当年胡适说自己的思想受赫胥黎和杜威影响最大,赫胥黎教他怎样怀疑,杜威则教他处处顾到当前的问题,处处顾到思想的结果。我想正是这顾到当前的现实感,使胡适成了那个时期中国思想界一个敏锐的触角。钱穆说,晚清以来中国文化的衰败,很大原因在于文化成了纸上的文化。而春秋战国时期能迎来“思想的黄金时代”,也是得益于那时的思想有巨大的现实感,而不仅留于回忆和空谈。切近现实问题,切近当下,永远是新思想和新艺术的源泉。一个对现在没有态度的作家,很难赢得世人的尊重。而身处现在,如何才能处理好如此迫切、芜杂的当下经验?也成为考验一个作家写作能力的最大要求。


尽管人的主体性可能要用一生来建构。人是什么?只有他所经历的事、走过的路才能说得清楚。但文学作为时间的艺术,正是因为意识到了“现在”的绵延之于一个人的重要意义,人类才能更好地理解在历史的某个特定时刻,自己是什么。不少人都已经意识到,今天的中国文学略显苍老,包括很多网络文学,虽然是在新的介质上写作,但骨子里的观念却是陈旧的,甚至是怒气很重的。说白了,其实就是少了一点儿少年意识、青年意识,少了一点儿变革精神和创作精神。“五四”期间的先贤之所以精神勃发,就在于梁启超、陈独秀、鲁迅、胡适、刘半农、欧一多等人,内心都充满着对青春中国的召唤。他们当年反复思考的,正是“今天的我们是什么、中国是什么”的问题。


希望身处改革开放前沿的深圳文学一直有这种当代意识,有这种直面现在的勇气。深圳文学四十年,是充满青春气息和精神活力的四十年。深圳文学所呈现的,也是一个过去所未曾有过的全新的中国。


我喜欢这样的深圳和深圳文学,也祝福大家。

 

张燕玲:深圳文学四十年创作的可能性

(广西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广西文联原副主席、《南方文坛》杂志原主编)


前年我在深圳做了一个讲座,题目正好是《深圳文学四十年以及创作的可能性》,结合今天的题目“现代性视野下的深圳故事与中国叙事” 我就其中一些观点向各位汇报。我以为我们讨论深圳文学四十年,是讨论深圳文学四十年是如何在新时代为中国文学贡献出自己独特的理解?如何参与中国乃至世界文学图景的重新构建?如何以自己的书写为未来的深圳文学创造更多的可能性?


其实这样的研究已成果颇丰,比如《深圳新文学大系》,比如深圳文学文献的整理,就集结了深圳最有影响的小说家研究专集,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深圳文学中心编纂的“深圳文学研究文献系列(辑一、辑二)共8本,《于是便有了光——邓一光的深圳书写评论集》《真意凝结——杨争光作品评论集》《突然显现出来的世界——薛忆沩作品评论集》《那只在风中睡觉的鸟——南翔作品评论集》《深圳地理的文学表达——吴君作品评论集》《那些与我无关的东西——盛可以作品评论集》《天空之上的另一个天空——蔡东作品评论集》《在地的回响——深圳南山区六作家评论小辑》。还有为中国非虚构提供深圳维度的深圳非虚构创作,包括持续了20年之久的网络文学大赛,专门设有非虚构单项。另外,我印象中,《深圳新文学大系》也有非虚构单卷,邓一光等还编了《深圳散文四十年》。另外,还有坚持了十余年的“深圳十大佳著”的评选等等。还有很多我没有看到的。深圳作协四十年间真的做了太多的工作,这都是极其宝贵的经典化的工作。


在过去近25年里,我亲历过文联作协、作家评论家对深圳文学文学磁场的营造、谋划与推动,在青年文学、网络文学、打工文学、非虚构写作、城市文学等都有突出成果。我也为深圳写了许多文字,不说每年各种评奖排行榜的评语(评论就不少于十几篇),也有针对如杨争光、曹征路、杨黎光、毕亮、孙向学、蔡东、网络文学比赛综述、群体现象论等的评论。我在《文艺报》“充满时代感与丰富性的新的文学版块”提出深圳文学具有移民文学特质,这也是深圳改革开放四十年的文学重要特征的说法。我探讨了这种“外乡人/城里人的空间迁移,移民/市民的身份转移,过客/主人的家园融入”三大移民现状,及其文学现象。空间迁移、身份转移以及家园融入过程的欢欣与苦痛、奋斗与挣扎、卑微与自尊等等千滋万味,是深圳异乡人心灵的状态,开放进取是他们的精神动力,文学成了他们的精神家园。去年,深圳青年作家海涯《时空画师》获雨果奖,他接受采访说的那句话,瞬间打动我。他说:“我每天计算我的时间,计算着我的收入,在下班途中,也会仰望一下星空……”我觉得非常朴素,也非常精准,这便是典型的深圳作家最日常的一种生动写照。这样生活在庞大的移民群体中的作家,全国各地都有,而以深圳为甚。


以曹征路、李兰妮、邓一光、杨争光、杨黎光、彭名燕、南翔、蔡东、吴君、林棹、戴斌、央歌儿、丁力、缪永、谢宏、孙向学、毕亮、谢湘南、郭建勋、朱铁军等为代表的“深圳作家群”,他们富有个性的城市文学、青春文学、网络文学、打工文学等都在不同程度上,为改革开放的中国提供了文学新的质素和可能性,以各自不同的生命展望汇入当下中国空前丰富而阔达的文学格局,并提供了深圳维度的中国经验和中国叙事。这难能可贵。


可以说,这些深圳的作家在异乡挥洒和演绎着出生地赋予他们的精神记忆。安徽人曹征路教授血性而富于精神担当的写作,被许多人誉为“底层写作”的杰出代表。他从《那儿》到《问苍茫》一路书写着与他血肉相连的被时代忽略了的芸芸众生的生命挣扎,引发了一轮又一轮的讨论。这种与“打工文学”一起被称为“底层写作”的文学,表面看来反映的是社会问题,但从更大的视角来看,这些作品是文学从农业题材范畴转化为城市题材的写作。


无论是杨黎光的《园青坊老宅》的城市变革;还是曹征路上下求索《问苍茫》的仰天长叹;还是李兰妮聚焦时代精神症候的《旷野无人三部曲》的犀利尖锐的自我剖析;还是诗人谢宏简洁叙述的离我们很近的《深圳往事》里的凡人生活;还是王十月那被李敬泽称之为“当代的《林家铺子》”的《国家订单》;还有杨争光的《少年张冲六章》,近年《我的岁月静好》;黄灯的非虚构写作;蔡东出色的女性写作;南翔的文人小说;以及邓一光、吴君的深圳南方(尤其邓一光颇具力量感和现代性的小说,其思想的重量多了形而上的思力,吴君则是生香活色、引车卖浆者的日常,更多人间烟火),都备受中国文坛的关注。


我以深圳作家新近的作品简单谈谈文学创作的多元化与可能性。首先是城市文学,以邓一光为例。他去年入围花地文学榜年度短篇小说的《花朵脸》的十个短篇,可以说是深圳近四十年时代巨变的十股洪波。在邓一光沉静细腻的叙述里,暗流涌动,潮中有潮。他的作品一次次掀起的时代巨浪,吞噬并托举起都市丛林的前世今生,席卷和蒸腾着人性深处的骚动与喧哗,以及山河人烟的日常与无常、冷漠与情义。于是,天真而感伤的小说家邓一光,面对呼啸而去的时代浪潮,从蛇口港到中英街,从维多利亚港到深圳湾,催开了一张张人类的花朵脸,唯此人世间,生生不息。还有他的《人,或所有的士兵》,80万字,可以说是叩问了人心、人性的一部奇书和大书。


女性写作,以蔡东为例。《文艺报》发了我关于蔡东的评论:《女性的自我和解和相互和解》。我在文中指出蔡东的女性书写为中国的女性文学贡献了新的美学形态,非常出色。


世情小说,以吴君为例。像吴君的《晒米人家》,此前的《我们不是一个人类》《亲爱的深圳》《皇后大道》《万福》等长篇小说都引起了非常大的关注。此外,包括毕亮、孙向学,还有秦锦屏的写作,也是有情有义的。


还有一脉,文人小说以南翔为代表的。南翔的小说有叙事策略、审美品性和文人气息。我现在发现,整个深圳的写作,最活跃的常有新作的,应该就是南翔了。他的小说还受诗书文化传统的影响,讲究诗歌的飞白,留白,所以有艺术张力,代表作包括他的《凡·高和他哥》《钟表匠》等等,还有他的《手上春秋:中国手艺人》,影响也是非常大的。


还有一脉,深圳的网络文学、科幻文学。科幻作者不仅有海漄,还有一批作者。同时,深圳作为一个文学强区,还有许多网络大神,使深圳成为网络作家的聚集地,既草根,又玄思。我认为这得益于深圳八面临风、容纳百川,开放进取的精神气质,及其为文学创新提供的万种可能性。当然我们知道,文学最终还是要回到低处,回到细微,回到人间,回到世道人心。在这一点上,也期待着未来深圳的作家们在这么好的土壤里,能够潜心到生活的深处,提升思想力,以辨析时代的精神图景,用灵魂写出自己最好的作品。

Tags:深圳评论 深圳文学 四十年 责任编辑: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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