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归到生命之初的记忆:故乡的书写
朱家湾是作者笔下故乡回忆的集结地,更是北乔营造出的一个独特的文学场域。在文学创作中,故乡叙事是许多写作者都难以回避的话题。从叙事的路径上看,一种是以鲁迅《故乡》为代表的一系列“返乡”式写作,是通过现在的“我”重返故乡,并在对过去“乡村”的审视与对照中展开叙事,而这一系列的返乡叙事是作者在透着对故乡已死的悲哀底色中的书写。另一种是对现在的“乡村”进行的在场性叙事,是回到故乡的现在的“我”对当下乡村的时空场域中展开的叙述。不同于局限在某一特定时空下的乡村叙事,北乔在《尖叫的河》中将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我与乡村一起纳入同一叙事的空间中,既抽身当下回到过去,以过去的儿童视角记录记忆中的故乡,发现隐蔽在乡村中人性的闪光与阴暗,又以现在的成人视角发现过去的村庄并发出对未来的人生的思考。作者将时空的壁垒在《尖叫的河》中彻底打通,为故乡叙事在时空上提供了一种新的解释:“我在写过去,但写的是现在。我们终究是无法写过去的,我们能做的只是把现在安放于过去之中,打着写过去的名义写现在。”当写作者真正地放下对于时空界限分明的执着,以平和的眼光再次客观审视故乡,这时有关于故乡的叙写于读者而言更多了一份共情和感染力。
北乔曾说在《尖叫的河》中收录的十一个故事是他游走在乡间时,由遇到的一处处场景,想到的一个个人所引起的回忆,他希望大家在走进朱家湾的过程中,也能借由这种方式回到曾经,回到童年。这时,《尖叫的河》以童年视角的叙述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年龄阶段,更是一种质朴、自然的心灵状态。当我们抽身于繁重的成人世界和城市生活,怀着一种纯粹的状态去回到生命诞生之初的故乡时,体悟到的人生哲理将是深刻和透彻的。在《尖叫的河》的最后一篇中,对应着蜿蜒于朱家湾的那条河流出现的是一座桥。“我”参军离家时的道别发生在那座桥上,大黄迎“我”归乡是在那座桥上,多年后“我”再次归乡回忆过去仍旧是站在那座桥上。在故事中,桥既是现实的又是隐喻的。小小的一座桥是跨越“界线”抵达成人世界的起点,更是代表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桥外世界的新奇;在故事外,小小的一座桥承载的是无数人的归而又返,见证着的是无数段离别与重逢。“知过去而明未来,一切又汇聚于‘当下’”,《尖叫的河》是作者北乔站在极为客观的角度下,在重新回到生命之初的地方所发出的对人生共时空旅程的思考。对于“故乡”的情感在作者的故事中激荡着每一位游子的心。重新回到过去,并不是沉溺于回忆久久不离开,而是要在回忆里找到最初的自己,从而更好地重新出发。
“这个夜晚很宁静,我只听到我的心跳声,那些喧嚣以无比宁静的方式安然于天地。孤零零的我,心灵最为丰盈,乡村的路并不平坦,但我每一步都走得异乎寻常地踏实。”
四、结语
《尖叫的河》所描述的朱家湾是一个具有江南特色且饱含人性的乡村,它与城市中的一切保持对立,更是归乡游子化在骨子里的柔软。乡村不论是从其自然性还是社会性上看,它所容纳着的生命与枯竭、善良与凶恶本身就表现为相互裹挟的矛盾体。对于返乡的“我”而言,故乡存在的意义早已远远大于它本身,“已经归隐于岁月的村庄,端坐于黑暗之中,长在我的皮肤上,化在我的呼吸里。我不是村庄的全部,我的全部来自村庄”。作者通过将自身的生命体验完全投入到对故乡的书写中,将对人性的思考纳入对故乡的回忆里。在他独特的叙述视角下,过去、现在和未来在时空中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在这场共时空的旅程中,故乡并没有被一以贯之地贴上封建和落败的标签,它对归乡游子内心的抚慰和它质朴纯粹的一面在作者的故事中得到了展现。
一老一少一个“我”立于桥中,有一瞬我们彼此是重合的,我是我,又或不只是我;桥是桥,又不只是桥;故乡是故乡,又不再只是故乡。
【作者单位】 太原师范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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