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你文中比较详细地论说了两位画家的花鸟画作品,说得精准而到位。洪增和燕萍,都是术业有专攻的花鸟画家,洪增早年擅画工笔,精湛细腻,画面上总是浮荡着一层淡淡的“诗意”,展品中的那幅名作《奔月》,可谓其工笔的代表作。近年来,年纪大了,他已很少画工笔,写意花鸟成为其主要艺术手法。那种潇洒俏丽的用笔,似与不似之间的造型,淡雅清透的用墨,成为洪增花鸟的突出特色。然而,我在这里却要着重点评一下他的几幅山水——李瑾拓石,最受山水画家的待见,原因很简单,拓石呈现出的那种石纹和肌理,往往是山水画家单靠笔墨所无法勾勒出来的。因此,在《我拓我家》的创作过程中,她的拓石常常被山水画家们拿去巧思营造,化为佳作。王洪增在这次“画拓诗书”的实践中,也破天荒地尝试了几幅山水画,如《山村人家》《崖口悬瀑》《小桥人家》《青纱小息》《渔家》等等。这些作品,把拓石化入山崖飞瀑之间,让石纹与小桥、屋舍浑然一体,让拓石与皴法有机相融,结果就呈现出不同于一般山水画的新境,近山为精拓的石纹,远山为泼墨的峭壁,墨渖淋漓与精微拓痕形成反差巨大的对比,这种艺术效果,无论单纯墨拓还是单纯山水,都是无法达致的,这不就是“融合”之功么?1+1大于2,古人所谓“各相乘除”,斯之谓也!我尤其偏爱那幅《小桥人家》。这张作品,并非拓石而是拓砖拓瓦,是叠加在一个长型空间的一个拓片组合。而洪增将这组砖瓦拓片置于一片古建筑中,白墙灰瓦,绿树掩映,不细瞧,很容易忽略那一排墙头竟然是由拓片组成,它们完全溶入古村的建筑中了。把拓石绘成山水,并非个案;把砖瓦拓片溶入山水小景,确为仅见。当创作之初,洪增给李瑾交派任务,让她如此作拓,众人皆一头雾水,及至看到成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画面从“无中生有”阶段,就已在画家那里“成竹在胸”了。
五
魏琦兄在文章中几次论及我的诗书,褒扬溢美,显而易见。实在愧不敢当。我唯一自感欣慰的是,这些小诗,虽是不避俚语,直白入诗,却也比较留意于开掘画面的意境,“填补”画境之不足。古人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多是从品味诗画意境的角度立论的,而摆在我眼前的课题却是,要把“画拓”的题外之旨,以三言两语揭示出来。说白了,就是要当个“图解员”,比解说员略高一筹的地方,就是用的是诗的语言和形式。你这个图解员当得够不够格,并不在于你的诗写得高不高妙,而在于你对画面的解释和意境的揭示是不是到位,是不是有“画外余韵”,是不是显现出“题外之旨”……我过去真的没做过这样的“图解员”工作,一时间不知从何处着手,从哪里落笔。时间紧迫,也没有功夫让我字斟句酌,我只能是仔细读画读拓,从画面中去寻找诗题,从画拓融合中去寻觅诗境。说实话,因为画拓融合是这批展品的最大特色,也是以往罕见的艺术样式,因而也就成了我寻觅诗境的主要突破口,加之所拓之物的年代久远,更增添了古拓与今画的时空距离,从而给诗歌留下了广阔的想象空间——而时空间隔,不正是“诗与远方”最重要的发力点么?我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这些题画诗的“别趣”也就透底了。自古作诗,贵在“诗有别趣”,而我的这些小诗,可能在诗思义理平仄用典炼字技巧等等方面,都不咋样,唯独这个“别趣”是有的,因为“以拓入画”,这个创意本身就是其他书画形式所没有的,这个“有别”,就给我的这些题画诗,带来了天然的“别趣”。如此而已!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还好像意犹未尽,只能留待下次再叙述了。
(6月6日于北京寄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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